對不起,哲學幫不到你/王偉雄
C: 哲學幫到大家嗎?
H: 文章最後的一句….. 智慧,還是要靠自己「活出來」的。
C: 哲學有甚麼用/Y.t. Chan
第二篇的內容主要集中在哲學作為一種大學學科的價值。我覺得更重要的是,哲學作為一種創造或論述智慧的學問(如果這樣的定義仍然正確的話),它的價值體現在甚麽地方?用傳統中國的話語來説,它有益於世道、有益於人心嗎?
M: 所問意若何為?
除了哲學外,其他就不是一創造、或論述“智慧”?
我們亦可以對任何學科、知識提出:它有益於世道、有益於人心嗎?
C: 所分享兩文引出的問題是,如何向一般人或社會說明哲學的價值。其實, 歷史科亦遇到同一問題。各位乃哲學愛好者,特此請教。
大學中文系尚可説是訓練中文老師。如果中學不需歴史科,大學亦不需歴史系了。
這個問題有點老生常談,但關乎人文學科的存在與發展。
W: C兄點出了問題的意義。
哲學是甚麼和有何用?要先劃分開哲學人和社會人(社會人仕、教育當局、大學本身等)的看法。以前教育有所謂五育,即德、智、體、群、美,現在幾乎只著重智,而智又側重在知識一面,且與實用或民生經濟最好是直接相關的。這樣的看法很普遍,也決定了科系的生死或撥欵金額。
社會看法一成勢,便不易扭轉矣!
M: Philosophy at University of Wyoming Threatened
記得自戴卓爾夫人上台後,實行了衡工量值的計劃。從此整個英國的人文學糸即進入了寒冬飄零,即使劍橋牛津亦不例外,因而導自牛津不授予戴卓爾夫人榮譽學位。大部分的知名學者都遠走他方,Bernard Williams亦於是時往美國任教。現今不單只英國,美國大學亦同時面臨了經費問題。在向一般人或社會解釋、或說明哲學的價值之前,是否應先看看、想想、問問政府、社會對整個人文政策如何思如何想,整個社會(無論什麼政府)希望我們的下一代、社會向什麼方向走……,此其一
哲學、或者其他學科以往、或最早期亦非必要在大學中教、或學習。即使現在在大學經費短缺的情況下,在法國、甚至美國的中學或社區學院亦有哲學教授(如上次你介紹、老曾買了的那本《在生命最深處遇見哲學》的作者Scott Samuelson,以及我曾及的《柏拉圖的車貼》的作者Jack Bowen亦是在美國中學、社區學院教)。一般人選擇去讀這個學科亦似乎都是個人主動去選擇、而非要、或經由人苦口婆心的勸說下去讀。如此你所提及的問題也似乎不是問題了。此其二
再者,我們是否也應想想為什麼哲學作為知識、或什麼什麼都好,為何總要向人解釋、說明自身的價值?即使這是問題的核心、或意義。難道其他學科不也是如此?……
想來,個人認為最關鍵的還是:社會希望向什麼方向走的問題。若然重視科技的,那自然將資源投放在理科、重視經濟的,那就投放在財經……,這就有如旺角、彌敦道的店舖一樣。當然,個人在大環境下想學哲學、人文科學在如此如斯的氣氛、現象下確實要面對很多很多問題,至少生活現實上要解決……
這個問題,什麼是哲學、何用,在很多哲學家中都有不同的回應。例如Ortega Y Gasset, Heidegger, Deleuze等,他們的回應也不盡然向大眾解釋(需要嗎?),而大多是展述自身的系統……
哲學是什麼、何用,可以問、亦可以不問。其他人類知識亦如是。是否需要向大眾解釋?這似乎要、也不需要:要指向社會決策者,不要…有好奇心、想學的人自然會自己去找……
H: 陳兄帶出問題核心。哲學只是一例子,其他學科隨之而來。以哲學為例,如果我們提出’其用處及價值’之問題,該不是太難回應的,尤如其它人文學科,因其存在已證其有價值,尤其是其存在於教育系統內已有其學科之歷史。
商業因素在敎育系統之影響愈趨有力及明顯,以前是在較background 而現在較foreground 而已。
哲學早期存在於’生活觀察’以探其本;至亞氏集其大成並以’較科學形式’而存在並蓋括其他學科而為其母;至敎父及中世紀士林期以’神學方式呈現’或以’作為神學的婢女’而存在;啟蒙以降以’主體性’開知識論及科學之門之方式出現;之後主體性過多了又回到了’存在’…..
哲學作為一門學問,有其自身之生命、存在型態及方式,其自身不斷演變及革命(evolution & revolution )。當今之教育只是近代較為形式及規模地出現,盡量把學問置於其中。而現在因介入了$因素,並以此作為衡量判凖而產生此等問題。
哲學系能否在大學系統繼續存在,小弟是悲觀一族。但依附於其他部門亦未嘗不可,如數學哲學、經濟哲學、科學哲學、倫理醫學等,又來一次自身革命或進化也未常不可,直至以經濟為主導之時代有所改變。況且,哲學亦可以在野之方式建立其堡壘,其效果可能更好!存在就是吊詭!
十五年前,小弟工作之機構跟另一同業巨頭合併,新公司發問卷給員工及面試,最有趣的問題是 ‘你覺得公司為何要併用你’ 及’你為公司帶來什麼價值及利益’。 我地個個都媽媽聲,x,是公司雇用我,宜家返轉個問題!真係xyz佢!
看看現在的討論,不也是笑話一樁嗎?是大學糸統設立了哲學系多年,現在反問為何要你這件哲學系!
此等等問題沿於原初之框架條件不知不覺地攺變了。先前是以德智體群美而現在竄以$$。
又,YT Chan 那篇文章很好。
C: 同意。另者,人文學科在大學內變成專家之學,日益使人(尤其是社會大衆)難以感受它們的價值。
內地有所謂一些學術名嘴,例如于丹講論語,撇開水平不説,總算是做了文化經典的普及工作。反觀香港,這方面似乎開展得不夠,陶國璋、張燦輝等可算在學界做了些工作,但社會影響又不算太大。可惜!
我認為人文學科必須繼續在大學存在及發展。為此,學科中人必須向政策制定者,向社會解釋其價值。如任由政府與社會決定,只有悲觀的結果。設想如果大學校長問哲學系系主任是否要繼續辦哲學系,系主任總不能不發一言,叫校長自行思考。
曾有一內地同學對我説,內地大學理工科畢業生和教師一般傾向視野狹窄,思想容易僵化。此類人最易受到政治宣傅洗腦,而人文科學或可多少補救一點。
M: 能依附於其他部門而存在,即容哲學研究存在,至於能否成系、成部門則很大因素建基於政策及經費,而其背後當然在於政策制定者的想法外,亦要有確實的人能展現其教學上、或研究成果上確証其價值。即以 Michael Dummett這位仁兄來說,至其2011年逝世止,終生都未曾踏上講台教學的牛津大學哲學家都不受戴卓爾夫人政策的影響。其研究成果從數理邏輯、語言哲學、形上學、而至塔羅牌等部部都是大部頭的巨著。更且他雖未踏上講台,但其指導的學生,如Christopher Peacocke,Gareth Evans等都能在其各自的研究領域作出重要貢獻。
任何一種形態的社會中,相信每一個人、每一個部門都確實需要証明其存在之價值及其必要。因為既然取得了資源,那就有必要說明何以為用。不然大可以不必給你(所以能給機會你回答:能帶來什麼價值貢獻已經相當重視你,不然大可給你一個信封了事。當然這種做法有商榷之處),而給予其他人、或部門。
人文學科困於其象牙塔中確實令社會大眾、甚至政策制定者困惑而不解,但這亦與近代知識之發展不無關係。于丹等人有機會走出學院亦因媒體予以、大眾有癮:有收視自能有發展。但香港能有條件做到這種普及工作嗎?況且各大學校外進修部不也有哲學等人文科的存在嗎?即使中大近年不也開設了哲學學士、碩士夜間課程予社會上有興趣者?
當然學科中人能否有機會向政策制定者、向社會解釋其價值,就正如上述所言:能予機會你回答你有何價值、及相關人員能否有研究成果一樣:“設想如果大學校長問哲學系系主任是否要繼續辦哲學系”,能予機會問即有一半機會給予了;至於向社會大眾解釋一事,即有一半情況在於相關人員(人文學科研究者)忘失了、或無視於社會生態之變化,而只顧困於塔中。記得我八二年申請了philosophers.org這網站即以Street Philosophers Society的名譽申請。即使能走出象牙塔的公共知識份子,如《債的歷史》的David Graeber不也在此成名作出版後而不獲哈佛續聘?某些地方、某些時候,走出象牙塔的學者,亦非真能得到相應的效益……想來柏拉圖提出哲王的想法也不無道理。
至於「工科師生思想容易僵化、思想容易受政治宣傳影響、而人文科學或可多少補救」這一點。這可能是美麗的誤會及期望。因為這似乎無視於愛因斯坦、費米等科學家的存在,亦無視雷鼎明、李天命等人的存在。個人認為這是人的問題,而不是學科的問題。
也許從另一角度想,痴愚往往堂而皇之地存在於每一个地方,每一個人身上,每一個時間點:痴愚也許是人類歷史的根基。正如Matthijs Van Boxsel所言“痴愚是智慧的必要條件,進步需要以犯错為代價,失敗是成功的基礎”,“人類文明是對痴愚錯誤理解的產物”。哲學過去曾經有過光輝的年代,但現今功利社會下事事講求積效。這正正給予人重新思考的方向……
C: 有關我內地同學的看法,乃是他的個人觀察,未必全對。莊子認為是個人問題而非學科問題。我認為在一般的社會環境中,莊子的看法是正確的。然而,在大陸封閉的教育及社會環境中,我覺得友人的觀察有一定道理。補充一點,我的同學有一次被安排參與大學聯校年青教師培訓班(其實是官方思想教育)後,有感而發,説出上述觀感。
視野是否狹窄,思想是否僵化,固然是個人問題,但學科訓練會否助長這種傾向呢?
M: 依你的提問是否意謂:純粹學科訓練只會教授學科本身的知識,教者受者在此/該等學科中掌握個中內容、知識,專精於其中。若然因此而認為會使人視野狹窄、思想僵化,那似乎意味有某些學科會如此?而某些學科不會如此?會與不會的學科作為學科的不同、或差異,其內中有令人變成視野狹窄、思想僵化的效能?……這似乎有點怪異。
若然配合你友人的經歷,那只可能是在官方思想教育中出問題,而與學科無關。當然官方思想教育是有很大成份是“洗腦”,那它可浸透於 *任何學科*之中,尤其在宗教教育、政治教育中。
又可以這樣設想:
在學科教育中,教者受者將所教所學的知識等同、或認為可以應用於世界所有一切事物、人類一切活動範域,那就會有可能形塑了某種思想狹隘、僵化的情況。這現實上也不是沒有事例:中共的政治教育即是,宗教教育亦有很大這方面的偏向……
C: 我想這裏所説視野狹窄,應是指對社會人生課題缺乏認知、交流和思考,所以容易自以為是,或易受官方灌輸,引致思想僵化。我覺得若理工科學生埋首其學科,因其內容不涉社會人生課題,引起視野問題不難理解。至於人文學科生,他們的學科內容多少涉獵社會人生,固相對而言,“視野較廣”。因此,現今大學的通識課程正補此弊。
【哲學焦點】大學生讀什麼經典?——香港中文大學的經典閱讀課程
M: 那或者應該說,一個只埋首於書中知識、或不求甚解的人(不只是學生),甚至一般人只埋首於其手上工作,而於生活日常都不甚理會的人,那對一般世情、人情、人與人之交往、甚至日常生活中之運作,e.g.生火煑飯洗衣(開洗衣機)等都可能出問題……卡夫卡、尼采、馬克斯、齊克果、晚年康德……都可能有這些問題
上讀經典不知他們是依什麼原則選書?
C: //張指出,重點並不在於要挑哪些經典,而在於要傳達哪些什麼給學生。傳承中大博雅教育的精神,他們選擇文本的依據是那些能讓學生透過經典去思考人類於天地間的處境,而觸及人類共通的永恆問題。//
M: 天地間的處境,人類共通問題
「與人文對話」閱讀文獻:
- 荷馬:《奧德賽》節錄
- 柏拉圖:《會飲》7
- 亞里斯多德:《尼各馬可論理學》節錄
- 《論語》節錄
- 莊子:《莊子》節錄
- 《心經》(一行禪師:〈般若之心〉)
- 《聖經》節錄
- 《古蘭經》節錄
- 黃宗羲:《明夷待訪錄》節錄
- 盧梭:《社會契約論》節錄
- 亞當 ・史密:《國富論》節錄
- 馬克思:《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節錄
「與自然對話」指定閱讀文獻:
- 柏拉圖:《理想國》節錄
- 戴維 ・ 林德伯格:《西方科學的起源》節錄
- 科恩:《新物理學的誕生》節錄
- 牛頓:《自然哲學的數學原理》節錄
- 達爾文:《物種起源》節錄
- 沃森:《DNA:生命的秘密》節錄
- 卡遜:《寂靜的春天》節錄
- 彭加勒:《科學與方法》節錄
- 埃裏克 · 坎德爾:《追尋記憶的痕迹》節錄
- 李約瑟:《中華科學文明史》節錄
- 席文:《何以科學革命不曾在中國發生──或者難道它沒有發生嗎?》
- 沈括:《新校正夢溪筆談》節錄!
- 鄧納姆:《數學那些事兒: 思想、發現、人物和歷史》節錄
- 歐幾里得:《幾何原本》節錄
未必人人同意(當然不需人人認同)。
能選上數理書籍亦旁助說明了我的看法:數理並不一定令人思想狹隘僵化……其中《寂靜的春天》所顯現的人文關懷即已令人叩首
《西方科學的興起》更可見人類知識演化,尤其現代科學興起的因由
C: //數理並不一定令人思想狹隘僵化//
若M以為我的論點是數理令人狹隘,是誤會了。我認為沒有一種學科必然會令人狹隘。
我的想法是若理工科學生埋首其學科,因其內容不涉社會人生課題,容易引起視野問題。至於人文學科生,他們的學科內容多少涉獵社會人生,固相對而言,“視野較廣”。
另者,我的弟弟廿多年前大學理科畢業。剛問過他,他說大學的課程沒有要求他閲讀上列書單中任何一本書。足見通識課程確能擴闊視野。
M: 可能誤會了。我只就你所言而說我見。
理工科、人文科、或其他學科生若只埋首於已之所學,確有忘失於本科之中而令自身視野單一化了。因為課程設計只會考慮本科所應學者,而甚少會考慮其他。即如上述之理科書籍,以我們群組而言也不一定知道,甚至書名也可能未聽過,而課程亦沒有推介。我們(無論文理商工)之所以知道亦因好奇心之故,另亦是老師於講課中偶有泛及。即以本科而言,人對本科之認識也未必廣:記得有次在機場與岑某遇見李某,李某是攪語言哲學的,但當談及Donald Davidson(亦是語言哲學)時,他亦表示不認識。
通識課程之始都是近來課程改革而起,相對我以前的老師(中學)而言,現在的老師確甚少在課堂中涉及其他話題。而通識課確有補這方面之不足(不只文、亦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