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ritage: Critical Approaches

近日奧運開閉幕的演出、以及中国網絡遊戲《黑神話.悟空》的熱議,不期然令人想起近年來批判遺產研究 ( critical heritage study ) 的領域。批判遺產研究是文化遺產研究領域最具思辨性的學術方向,而本書 “Heritage: Critical Approaches” 是該研究領域最有影響力的代表著作之一。作者借用行動者網絡理論Actor–network theory,ANT )、表徵政治( Representational Politics )、話語建構/構式語法(discourse construction: Jan-Ola Östman, Mirjam Fried (Editors) – “Construction Grammars: Cognitive Grounding and Theoretical Extensions (2012): ch 5: Construction Discourse: A prolegomenon”)等學說,對當代主流的遺產觀念和實踐進行了深刻反思和批判,重新審視自然與文化、物質與非物質、官方與非官方遺產的關系,提出了更具包容性和對話性的遺產模式。

本書的首要目标是鼓勵學者們采取更具批判性的角度與遺產打交道,將他們的關注重點從我們應 “如何” 保存遺產,轉到 “為甚麼” 人們選擇這樣做。這是 “批判性” 遺產研究最重要的目标:揭露產生遺產的各種過程,從而允許公衆從他們自己的社會、歷史、政治和經濟背景來理解遺產。

歷史古蹟、紀念館、國家公園、博物館……我們生活在一個遺產永存的時代。但生活在過去的幽靈痕跡和現在歷史材料的異類堆積中意味著甚麼?遺產是如何從世界某一地區少數愛好者和專家的關注發展成為被普遍珍惜的東西的?理解這種全球性的迷戀需要哪些概念和方法?

自《世界遺產公約 World Heritage Convention》通過以來的幾十年裡,各種定義「危機」極大地影響了當代全球社會遺產的分類、認知和管理方式。本書採用跨學科方法來研究現在被定義為遺產的許多有形和無形 “事物”,同時試圖解釋這一全球現象和圍繞它發展起來的產業,並開發一個“概念工具包”可能會對其進行研究。在此過程中,它對遺產研究作為跨學科學術研究領域的出現提供了批判性的解釋。這是對遺產在現代晚期社會的功能進行更廣泛審查的一部分,特別關註二十世紀末二十一世紀初遺產全球化所帶來的變化。

Heritage: Critical Approaches” 為更對話民主的遺產決策過程開發新的理論方法和創新模型,揭示了遺產與晚期現代性經驗之間的關係,同時重新定位遺產,使其能夠更有效地與其他緊迫的社會、經濟、我們這個時代的政治和環境問題。

作者 Rodney Harrison 教授,倫敦大學學院考古研究院(IoA, UCL)文化遺產學教授,國際批判遺產研究代表性人物,英國藝術與人文研究委員會遺產領域首席研究員,擔任由英國藝術與人文研究委員會資助的 “遺產未來” 研究項目首席調研員、倫敦大學 “遺產未來” 研究實驗室主任。主持有 “歐洲遺產未來的理論:遺產的故事” 等項目。他還是《當代考古學雜志 Journal Of Contemporary Archaeology》的創始編輯和現任主編,曾任批判遺產研究學會創始執行委員會成員。已出版著述或合著專著十余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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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甚麼遺產很重要?這是一個簡單的問題,但很難回答。在 “Heritage: Critical Approaches” 一書中,Rodney Harrison 致力於給出盡可能詳盡的答案。他的雄心壯志是發展思考遺產是甚麼、它在當代全球社會中的作用以及它在未來可能做甚麼的方法。

本書提出了明確的論點。它對全球範圍內與當代遺產討論和實踐相關的熱門議題進行了詳細闡述。乍一看,這本書可能看起來像是最近出版的許多教科書/讀物之一(例如 Ullrich Kockel; William Logan; Máiréad Nic Craith – “A Companion to Heritage Studies (2016_2015)” ;Emma Waterton, Steve Watson (eds.) – “The Palgrave Handbook of Contemporary Heritage Research (2015)”)。原因可能是稍微誤導的標題沒有正確傳達內容。當然,這本書很適合作為教科書/讀物。但是,如果您對批判遺產研究了解很多,也許認為閱讀本書(作為教科書/讀者)只會證實您已經知道的內容,那麼您很可能會發現自己錯了。

對於那些對擴大遺產研究領域感興趣的人來說,討論的一些主題是常識,例如關於遺產與現代性的部分( p 13 )。而且,如果以前了解 Rodney Harrison 的工作,就會認識到一些論點(例如 Harrison, R. (ed.) – “Understanding the Politics of Heritage(2010)”)。但這並不是重述,也不是對其他地方發表的內容的重複利用。這是新的思維。

Rodney Harrison 在書中闡述了遺產與現代性、物質性、世界遺產的歷史、遺產熱潮、批判性遺產研究、非物質遺產、文化景觀、多樣性、人權、記憶與遺忘以及可持續性等主題。這構成了一系列如此廣泛的思想和觀點,以至於在這不可能對所有這些思想和觀點進行公正的對待。

Rodney Harrison 首先指出,我們生活在一個遺產變得豐富且無處不在的時代,以至於它影響了我們日常生活的很大一部分。整本書提出的一個主要問題是它是如何變成這樣的以及它對我們意味著甚麼。遺產是如何從少數西方十九世紀愛好者和專家的關注發展成為被認為具有普遍性的東西的?它對我們的日常生活以及社會如何組織和發展意味著甚麼?我們需要發展哪些知識和技能來理解全球對遺產的執著

“這樣我們就可以開始理解這個概念的作用[即,遺產]在任何特定的環境中發揮作用,並且在任何特定的情況下都會產生獨特的知識/權力效應”。( pp 6-7 )

本書視角是全球性的,透過地方、區域和國家案例研究來說明論點和詳細闡述。Rodney Harrison 清楚地意識到這種觀點的危險 —— 英語在思維和寫作中的主導地位似乎是全球性的,但最終卻是新殖民主義(「殖民性 coloniality」: Tim Winter – “Heritage Studies and the Privileging of Theory(2013)”;Koji Mizoguchi – “A Future of Archaeology(2015)”)。Harrison 避免了陷阱,並且意識到所選的觀點的缺點,他多次向讀者道歉(例如 pp xiii、10、21 )。

選擇全球視角的原因是,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世界遺產實踐和《世界遺產公約》構成了貫穿全書的主要連接線,作為案例研究和批判性討論的中心實證主題。考慮到遺產是當代全球的一個總體現象,世界遺產實踐被討論為經歷了三個主要階段的演變。第一階段與啟蒙運動和十九世紀發展的公共領域概念相關。第二個階段劃定了國家加強對遺產定義、收集、管理和展示的控制的階段。這一階段見證了世界遺產概念的出現。 1972 年的《世界遺產公約》標誌著向第三階段的過渡,在這個階段,遺產「爆炸」成遺產熱潮,幾乎始終存在於公共和私人領域。Rodney Harrison 能夠分析和解釋這些階段是如何發展的,並清楚地表明它們如何影響當今遺產實踐和理解的領域,這為閱讀提供了品質。

為了了解遺產是甚麼以及在當代全球社會中的作用,Rodney Harrison 提出了相互關聯的主題作為思考遺產的一種方式。他利用 ANT 和組合理論 (assemblage theory: Ian Buchanan – “Assemblage Theory and Method (2020)”),探索連結性和物質性作為主題 , “表明對稱模型…可能有助於建立一些將遺產理解為對話性的新方法”(p 39f )。Harrison 引入對話遺產主題的目的是尋找超越文化 —— 自然或心靈 —— 物質等二分法的思考和行動工具( p 204 ),即超越現代性的限制。Harrison 在與澳洲原住民利益相關者合作進行研究、遺產管理和諮詢方面的豐富經驗顯而易見。很明顯,這不純然是理論家的文字,而是一位在實踐與抽象思考的互動中發展出深入的理論思維的人的文字。

社會上許多人將遺產定義為一種繼承的主體,即從前幾代人手中傳承給我們的有形和無形實體。Rodney Harrison 強調,以這種方式理解遺產是不夠的。它也必須被理解為不斷創造和再創造的東西,作為 “對過去的一系列態度和關係”( p 14 )。這與其他人的觀點一致,他們認為遺產需要重新思考,從主觀到過程,將其視為不斷變化並適應不斷變化的現狀的東西。看來,這句話說來容易,但實行起來卻很難。如果遺產是一個過程,那麼如何管理它?

在最近的研究中,有些國家,例如瑞典遺產部門處理多元化的各個方面(“Cultural Heritage and the Future (Cornelius Holtorf, Anders Hogberg) – RKP 2020“)並思考了未來(Emma Waterton, Steve Watson (eds.) – “The Palgrave Handbook of Contemporary Heritag (2015)”: pp. 509–523)。Rodney Harrison 認為,這些研究的結果揭示了各個層面上的巨大差異,使得概括變得困難。但有一個結果是明確的。這裏研究的絕大多數遺產機構都將遺產理解為「自然繼承的」(參見 Adam T Smith – “The End of the Essential Archaeological Subject 2004”)。遺產部門內很少有人認真思考他們的工作對未來的影響 。這會產生後果。François Hartog得出的結論是,透過遺產來表達的未來, “我們在當下似乎陷入了停滯,思考著不會過去的過去,但我們卻為自己畫了一條陰影線。”(François Hartog, “Time and Heritage” (Cultural diversity and heritage; Museum international; Vol.LVII, 3 227; 2005))。多層繼承的過去被保存為永恆的現在時間性,而不確定的未來則隱含地反映了我們的現在。

Rodney Harrison 認為這是當今遺產討論的核心問題之一。本書致力於解釋它是如何變成這樣的以及如何改變它。

對當代社會遺產批評方法的研究不可避免地需要框架諸如以下問題:甚麼是批判方法,甚麼是遺產,甚麼是當代以及甚麼是社會?這樣的研究需要建立一個可用的框架來分析這些領域以供理解。Rodney Harrison 在這方面透過批判性思考揭示了遺產被識別、呈現、管理和賦予意義的多種方式。透過這樣做,他成功地引起了人們對全球範圍內遺產的知識和權力影響的關注。他強調連結性、物質性和對話是勾勒遺產與當代緊迫的社會 、經濟、政治和環境挑戰之間聯繫的工具。在此過程中,Harrison 展示了

(1)遺產研究和實踐如何在未來的工作中發揮重要作用,使遺產對更多而不是更少的人更具相關性和生產力;

(2) 這仍然是世界各地絕大多數遺產實踐中需要實現的願景;

(3) 實現這一目標的一個有前途的框架是將遺產視為一個過程、一個動詞和一個名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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